2011年10月23日 星期日

那些年,我們的成長故事

《那些年,我們一起追的女孩》在香港一上畫隨即登上票房冠軍,其實不是甚麼出奇的事。青春愛情小品,笑的哭的場景恰到好處,故事漫畫化得來卻予人「真實」的感覺,當然還有其勾起觀眾青春回憶的威力,加上作者/導演九把刀的流行作家效應,電影叫好叫座是意料中事。

《那些年》成功之處,除了是勾起了觀眾青澀的愛情回憶(這很大程度上只是一個建基於柯騰和沈佳宜的故事而對「錯失的愛情」的想像而已),還有九把刀為(港台)年青人代言的功力。在合拍片、古裝武打片及中共偉大革命建國建黨片當道的香港電影市場,像《那些年》般以校園、青春為題材的電影固然少之有少,更遑論會有導演斗膽將校園反叛的荒唐事、對學業的厭倦、打手槍、「升旗」、看A片等「不堪入目」的情節搬上銀幕[1]。須知道,連《女王的教室》和《老婆大人II》都會被人投訴醜化老師和校長,萬一電影多幾句粗口,鏡頭拿揑得不太準確,電檢被降兩級,幾百萬投資就沒了。雖說電視劇與電影的檢測標準大不同,但若果有甚麼XX家長協會或XX教師委員會批評一下,這些電影的口碑還剩多少?
影評人家明問得好,為甚麼我們總是要向台灣電影找尋共嗚,「是我們社會對童年、少年的生活不夠關心?是我們覺得成長的題材不能登大雅之堂?是合拍片已經扼殺了我們的回憶、生活及想像?還是我們的流行文化欠缺像九把刀這種獨當一面的70後,能夠為自己一代發聲?!」畢竟香港是個對年青人太多規範的地方,對成長歷程太多限制,太少想像:學校是一傳授知識之地,也是培育德智體群美的「聖地」,其他與「學習」無關的事情則通通被定性為「沒意義」或「反叛行為」;在少年時怎樣反叛也好,到某個時候就要學懂「成熟」,在這文憑社會裏競爭至死,然後依着「人生方程式」結婚買樓生仔。我們對年青人/校園/成長的想像就是那麼刻板、那麼教條。但事實上你問任何一個經歷過中學生活的人,我相信十之八九會答你,他們最深刻最享受的時光,總不會是循規蹈矩上堂聽書,或學懂甚麼Differentiation或Plate tectonic theory的時候,而是友擠間一起吹水、一起練波練跑、一起作弄老師的經歷。那愉快、反叛、荒唐的時光,是我們都有過的自由自在的青蔥歲月,只是我們都不能想、不能提、不能回憶,就是因為我們要成熟,不能再幼稚下去。我們失去的不止是年青時的純愛,更是當年的「幼稚」,和那時甚麼都夠膽想夠膽試夠膽做的幹勁和精力。香港社會就是容不下活生生、有血有肉的成長故事,只有冷冰冰的成長方程式。究竟是甚麼將我們的青春與回憶都磨蝕了?

《那些年》的故事讓我們感到絲絲的哀愁,除了是因為柯騰和沈佳宜那段錯失的愛情令人惋惜,還因為它映照了我們在現實中對找回失落的青春的無奈;《那些年》裏面的校園故事叫人嚮往,因為它充滿了我們年青時都有過的有血有肉的的情感、遺憾、輕狂、苦澀;我們喜歡九把刀,是因為他提醒我們年青人應該要有不斷對抗主流價值的勇氣和熱血[2]。不要讓我們的青春埋葬在刻板的成長公式中。我們要有勇氣把有血有肉的成長經歷留住,不要將青春的色彩從生命中抹掉。「每個男生心中,都有一個沈佳宜」,所指其實是每個人都有一段難以忘懷的青春。那段年青的時光雖然總是帶着遺憾,但卻是人生中最寶貴、最燦爛的經歷。柯騰最後對沈佳宜說「那我就繼續幼稚下去咯」,也許就是說他要像年青時般一直喜歡她,一直把青春的烙印留住。

[1] 家明,〈那些年,我們一起念中學〉,明報,2011年9月18日。
[2] 健吾,〈寫作是一種戰鬥 專訪九把刀〉,明報,2009年2月22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