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港的政治文化是一個相當有趣的研究範疇。當近年政治鬥爭及政治辯論愈趨激烈的同時,卻有不少人仍以「我討厭政治」為名,將自己隔絕於政治社會。他們往往拒絕參與政治討論,迴避政治表態。在各種公民自由都被迅速收緊的環境下,他們選擇成為「沉默的大多數」。
沒有人會比道德哲學家Hannah
Arendt更熟悉這種「沉默」所帶來的禍害,而《責任與判斷》則收錄了此現象背後成因——惡的本質及道德抉擇——的相關討論。Arendt是生於德國的猶太人,在二次大戰期間逃往美國,並成為該地公民。戰後,她獲《紐約客》雜誌邀請前往耶路撒冷,聆聽納粹戰犯艾希曼的審訊過程,並以文紀實。對Arendt而言,艾希曼雖然位居納粹黨衛軍高級將領之位,但他就像很多普通德國平民一樣,個性平庸,絕非本性兇殘之徒。但正正是這種普通人,選擇以沉默面對納粹政權,一一接受了納粹指鹿為馬的謊言及其荒謬的道德價值,結果成為了兇殘政權的幫兇。
就此現象,Arendt提出了惡的平庸性(banality of evil),指出拒絕思考、不願意為自己所做的事下判斷的人,都會引「惡」入室。Arendt指出,雖然平常人皆有思考能力,但並非人人都願意運用。她引用蘇格拉底的洞見,認為思考即是在獨處時自己與心靈中的自我——即我的「朋友」——無聲對話。既然沒有人會容忍自己與一個曾經作惡的朋友共處,所以在思考的時候,我也不會容許自己和自己發生矛盾,即不會容許自己作惡。在思考中產生的自我一致性,是判斷是非的基礎,而在顛倒是非黑白的世代,這些判斷往往決定了一個人會否成為了邪惡政權的共犯。拒絕思考的人之所以選擇以「和稀泥」的所謂理性來辨別是非,是因為他們拒絕回顧思索自己的生命、拒絕在價值層面(即如何實現「人」和「生命」)思考問題,所以在面臨道德抉擇時,他們並無能力判斷,只能沉默地接受當權者安排的「現實」。
由此觀之,思考對我們人生至關重要,因為它呼喚我們的良知,幫助我們在危機時作正確、善良的決定。正如蘇格拉底所言,「未經思考的人生,是不值一過的」。思考或會帶來痛苦,因為我們可能要作與主流不同的決定,但正如約翰.密爾所言,「寧做一個痛苦的人,也不要做一隻開心的豬」。大多數香港人一直以「經濟動物」自居(或為榮),但從來沒有認真想想自己應該成為一個怎樣的人、應該身處一個怎樣的社會環境。在政治環境愈來愈專制的今天,我們是時候開始思考人生,老實面對「自我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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